薇薇丨小说打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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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　　薇薇，披一身霞光，沐山野雨露，倾心于文学梦想，山西省作家会员，山西省女作家会员，喜好安静，素淡知性，多宅在书屋里，或静坐或冥想或倾听或阅读或书写，一本书一种声音，尽情感受可贵的真性与美好的生活，有多部作品在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。

太阳半悬在天空，斜照着水面。一条小木船停靠在河边，随水波缓缓荡漾。三月里的风吹在脸上，感觉都是痒痒的，醉醉的，是性感妖冶的样子，是发丝掠过脸颊的轻柔，是柳丝微抚碧水的连波袅袅，有种说不出口的味道和迷离，还有些羞意，是春风，是暧昧，是春风年少，是鲜衣怒马。肖波和小桃走在岸上，俩人之间有一米的距离，一前一后，肖波前，小桃后，一条小水沟横在脚下，肖波转过身想拉小桃的手，小桃缩了一下避开了。距离小船有十几米，有浅水有茅草有泥沙石子，肖波走几步回头关切地看小桃，小桃只顾睁大眼睛小心翼翼，并不直接给肖波替换目光，自己哆嗦着一深一浅来到河边。船摇摇晃晃，小桃摇摇晃晃踩进船舱，提心吊胆坐在舱里的隔沿上，只一会儿就卡割地屁股蛋疼。摇桨人是个黑色方脸的汉子，约摸五六十岁，他沉默地认真地极庄重地摇，缓慢使劲摇，不苟言笑面无表情，好像在执行一项艰巨光荣的任务。船里的机器呜呜呜作响，打破了水面的平静，他们说是电鱼呢！鱼碰着电波就会晕死过去。船头稳稳站着一个瘦小个子，是个捞鱼的，他给小桃一个背身，稳稳直立船头，双手握着把渔网笊篱，煞有介事，不紧不慢，往水里左掏掏右挖挖，也不见捞上鱼来。他回了一下头，小桃惊骇了一下，黑黑的尖嘴猴腮的，真真像猴子的脸。他很快扭过了头，继续他的一招一式一左一右。肖波示意小桃坐在他身旁。小桃装作没看见。水岸边站着一个老头，望望船上，喜咪咪得会心地笑着，他是这个小村的书记。听说小桃要从市里来村里，老书记大早上就开始谋划了，邀请小桃多停留，嘱咐肖波好生接待小桃，打鱼，对于一个城里长大的女孩子，一定是一个刺激的诱惑，“肖波，你可别失去机会，多好的机会呀！”自去年元旦，小桃来过村子，书记就替肖波对上眼了，你看她笑若桃花，静若仙女，开口称书记大伯，闭口是书记大伯，没有一点城里上班人的架子，听说还是电视台的呢！怪不得那么漂亮！美到哪里，老汉也说不清，一头普通的马尾辫，松松垮垮扎着一条粗咖色皮筋，刘海似有似无夹在两耳间；一双眼睛大大的圆溜溜的，让人记起河里游泳的鸭子黑呜呜的葡萄眼，双眼皮真双啊，书记不知道也看不清多少层；眼眉粗粗弯下来，眼睛煽动几下，睫毛眨呀眨的，像蜻蜓扑噜噜忽闪的翅膀，老天爷呀，谁家孩子这么粗浓的眉毛，一点修饰也没有，嘴唇亮晶晶地发嫩发红发光，老头子听着看着两眼发光，心里甜滋滋的。你看那咖色西装上衣，套在小桃身上，大方合体，白色毛衣配衬下脸色越发皙白细腻，黑色牛仔裤咖色皮鞋，上下线条真顺溜，稍微一运动，搅动起无数层朝气活力来，气氛就随之活跃起来，隔远就有无声的雅韵之气飘来······老书记揉揉眼摸摸胸口，我没毛病吧？毛病没有，心思倒有了，他看看身旁的肖波，偷偷笑了。吃饭时间到了，小桃站在大铁锅跟前舀了一碗杂烩菜，用筷子扎上一个馍馍，就混在人群中坐下了，哎呀！这孩子没有一点城里人的娇气。书记问她吃好了没，她说好了，有时候我们做节目多半天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呢！这顿饭真香！呵呵！填饱肚子就好，我又不嫌弃，您书记大伯放心，我们早已学会照顾自己······这女娃配肖波多合适！老头心里谋算着。小桃马上要到了。今天肖波特意到镇上理了个发，把头发吹得顺顺的，滑滑的，喷点摩斯又打了啫喱，头发硬硬地挺立额头，宛若一朵鸡冠花。他回来翻出多日不穿的皮鞋，翻箱倒柜从角落的一个纸箱子里找见干棒棒的黑鞋油，涂在鞋面上，用鞋刷敲打成碎末，在鞋面上擦磨，皮鞋总算发出点灰亮来。蜕皮的脸上偷偷摸了点护手霜，那是村里妇联主任候圆圆放在村部窗台上的，他把白色乳液挤了一大块放在手心，在脸上使劲搓着，脸部一会完全变相一会又舒展开来，鼻尖嘴角隐约还有些白霜，他自以为完美无缺，“呵呵”哈了几口长气，握紧拳头上下轮换举起，在胸前来一二三前后攻击几次，象拳王要进场进行擂台比赛先热热身，哇哇喊叫几声，给自己注满相会的勇气······“前几天我们打鱼去了，捞了好多，你知道吗？一条好长好大的。”肖波看着小桃，摊开双手夸张比划着，好像那鱼有一米多长，“十几斤重，我们吃了几天，你要是早来还能吃上呢！要不，唉！我要是知道你来，就给你留着。不过，没事，今天打下鱼，直接拎到饭店做，新鲜美味，你还没有这么吃过吧？······”肖波讨好自顾自说着。咦！怎么不见一条鱼呢！已经老大一会了，日头越发偏西了，河面有点阴暗了。方脸不声不响，只顾划桨，太极的节奏。猴子站在船头，除了两臂有节奏地滑动，身体似一根黑枯槁，好像在跳一种古老的僵尸舞蹈。一只野鸭飘过来，转了一圈，知趣地躲远了。一只花色大水鸟煽动着羽翼，扑棱扑棱掠过水面，离船几米远的地方打了个旋，飞快擎身远去。小桃挪了挪屁股，怎么坐也不舒服，船颠着转着，她的手紧紧扒着舱沿，没有救生衣没有救生圈，他们平常原来是这样操作啊！“你们工作队不是帮村里搞养殖种植了嘛？在哪里呢？”“在村西山上有搭建的棚子养了一群鹅，在东沟里建有养牛场，等会看看去。”肖波道。“怎么不见一条鱼呢！”“咱们没有大声说话，悄悄地，鱼一定会来的。”太阳快沉入天际了，远处的柳树一片灰蒙，嫩绿的底色一点点退却，直到慢慢没入天水一色。天快黑了。一定要吃晚饭，一定一定。书记手忙脚乱，又意味深长看着肖波。村里一个小饭店，饭店里就他们一小桌顾客，上菜贼慢，厨师像在种菜，老板嘴上摸了油涂了蜜，好了饭菜好了，很快就好就好，红烧黄河鲤鱼马上马上。书记违反了不和女人喝酒的规矩，不住劝小桃喝酒，小桃架不住劝，喝了几口，不一会脸部成了一颗红苹果，水溜溜的红丢丢的。肖波往小桃盘里夹菜，堆了一摞一摞。黑方脸依次一一倒水，猴子脸殷勤点烟，生怕一点怠慢。夜幕黑沉沉了。都喝了酒，好像都醉了。醉得有点稀里糊涂有点莫名其妙，有点不可思议，但确实都喝酒了。醉了醉了吧！“到村部歇歇，醒会酒。”书记提议。几个人到村部，黑方脸刚坐下，我要喂羊去，羊半天没填草了，拍拍手走掉了。瘦猴子抬起屁股又坐下，哎呀！我去把笊篱好好缠缠再网一网，夏天鱼会更多哩！过几天，哦!说不定明天鱼就稠起来。他快步退了出去，逃也似地走了。书记掏了几下口袋，肖波，我去村头小卖部买盒烟，很快就回来，你给小桃先讲讲咱村里的事，我很快就回来，很快，很快。书记慢慢退着，又意味深长笑眯眯地。屋里一下子静寂了。院子里，大门哐当哐当几声，像地震了。窗外的连翘花不要命地开着，匍匐的野花开得热闹了天，这一劲儿全夜眠了，只呼吸着浓郁幽深的芳香，远去的近处的薄荷味河草味，溢出来的春意全拢过来，毫不客气地没完没了地扑进来，似乎能把整个人给吞噬了，兴奋在里面，欢快在里面，呼吸急促在里面。听得见春风吹得新绿植物抽芽的声音，听得见一粒粒花苞刹那初开时性感的妙音，一切没有了想象，没有了神秘，什么都绿了，什么都开了。这夜色里，不能不想啊！不能不听，又娇又柔，挥之不去，仿佛划过春夜里的那些不安，浓烈、湿润、战栗，一夜之间跟着温煦的春风全都来了，全是春天醒来的气息。夜晚，没有风，屋子里没有风，凉意却渐渐袭来，不知不觉。怎么，书记呢！他和她几乎同时在询问着对方，怎么回事？喝多啦吗？不可能吧？老头子的酒量还不止这么差劲，他没喝多少呀！透过窗户楼下一个人影也没有，野猫今天也不叫春了。院子里黑漆漆的，一棵梧桐树干巴巴支棱着，枝干伸向墙外，梧桐花晚熟，是春意的尾巴。肖波起来跺跺脚，缓活麻了的双腿。小桃焦急得站起来，做了个扩胸运动，准备跑出去，看看怎么回事。今天怎么一个人下乡？肖波没话找话，一个人来不是更好吗！他心里美着呢！电视台人手不够，临走搭档又被抽去干别的了，只好一个人啦！她无可奈何解释着，不时翻看一下桌上的资料，哪能看进去！他和她急起来，顾不着院子里的黑，忘了打开手机电筒灯。大门虚掩着，不，是紧紧地关着，谁把外头锁了起来？哦！他们出不去了。啊呀呀！他们几个原来······春夜短促？！奈何天！此地难留？！凶多吉少！清爽的早晨，书记依旧笑眯眯着，步子欢快，真想吹几声口哨，那是在四周没人一个人快活的时候，可此刻，老头子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，谁也没听着，他的腿他的手听着了，年轻，青春就是好，小伙子有福气······黑锁发亮坚实地扣在大铁门上。院子里空荡荡的，屋子里空荡荡的。梧桐树下有点碎枝败叶，几条稀疏的树皮，一根粗枝丫断了，撩在墙外。“今天几点去河里？书记！书记！”书记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。黑方脸来了。猴子来了。“真尼玛的。吓死老子了，你们干啥吃的！看看，看看么！”我的羊，我给它圈在羊圈里，放的草料足足能吃一天的。网鱼的大笊篱，布置紧紧密密地，不会有漏网之鱼了，你就放心，连他妈的小鱼仔都休想逃走。你们气死我老汉了！你们真败事！你就会划个船嘛!你不就会捞个鱼嘛！我看屁事都干不了！书记开始是春风得意马蹄轻，一夜看尽长安城。这劲儿是风剑霜刀严相逼，气急败坏乱发狂。几乎同时，圆圆扭着身子，滚着来了，粗粗的腿，肉肉的手，脸有点长，一笑眼睛隐蔽起来，只有一条细细的缝，像尊睡了的弥勒佛。她进来，开始扫院子，扫完又进屋里开始扫地板，扫完地板，使劲用黑灰拖布擦，擦，擦，擦，她把所有的力气用在拖地上，水泥板拖得一会发灰一会发白一会发亮，一会深色一会浅色，随着她的力气大小手劲轻重，水泥地板在千变万化，只怕是地板今天活不成了！擦！擦！擦！擦！擦！擦！擦——擦——擦——娃呀！你和地板有啥仇？她此刻紧闭嘴唇，丝毫不见笑，脸憋得发紫，本来有点肿的厚眼皮今天更肿了，隐约含湿发红。书记站那，她拖到那，赶得书记双脚蹦跳着不断倒腾地方，书记真想说：“咱要有那个命哩！你也得忖忖自己，以后，还能没你的！”可是他又不敢讲，讲出来怕太伤她，又怕她赌气不开妇女会，村里就圆圆一个年轻女娃了，能干活的媳妇能出门的女娃都他娘走了。外头有啥好嘛！在外头都学坏了！唉！这孩子呢！要不咱们去河边溜溜？黑方脸说着，走,走，走吧。圆圆顺手挤了点护手油，往手背摸点，手心留点，两手互相交错摩擦着，胖胖的手背手指越发湿润光滑了，标准的白里透红肉肉的莲花指。留下粉嘟嘟的小瓶子，孤零零贴在窗户玻璃上，随时都有掉地上的危险。没事，地板干净着哩！几个人齐出了大门。门口，肖波骑在红色摩托车上，斜叼着根烟，舒展地吐着圈圈，细烟雾在头上绕呀绕呀绕，一条裤腿划破扯开，扑闪着刮啦着，如同穿了半条旗袍裙，旗袍腿此刻正在欢快轻松地打着节拍，叮、叮、叮叮叮，叮、叮、叮叮叮······喂！快夏天了呢！肖波对他们喊着。没人理他！夏天，夏天，我们一起再打鱼去！肖波又对着他们喊。都不想理他！要不我们明天就打鱼去！实实在在不想理他！现在，现在我们就打鱼去!他们很快走远了。春风更暖和了，热烈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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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刊主编：　姚普俊

图文编辑：　谭瑞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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